第一节
苗桐对着女孩儿说:“我们俩一起跳,让他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这一天,白惜言将苗桐划入了家人的范畴。
是有人愿意为他做这些事,甚至更多。
所以这一生,她不会背叛他,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在回社里的路上,林乐还沉醉在苗桐刚才的气势中,平时她在编辑部的存在感并不强,大概是因为不爱说话的原因,林乐也没把这个所谓的师妹放在眼里过。可刚才她犹如被千年老狐狸上身一样,坐在窗台上还能叠着腿,简直就是在玩儿命,让林乐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冷汗。
女孩儿瞪着她,觉得不可理喻似的,“不一样!我是为了爱他!爱是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
他觉得很温暖,“我已经感觉到了,苗桐,初五跟我一起过小年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女孩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谢翎,脸上徒然有了恼怒的神色,“你干嘛跟我一起跳?我又不是为了让他不得安生的!”
她坐在窗户上,风卷着她的长发飞舞着,他不知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像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怪吓人的。
好人家的在疼爱中长大的女孩子,被国内外那些爱情诗给洗脑了,爱是牺牲,爱是奉献,爱是不朽。这没错,苗桐也承认,但爱不是唯一,更不是全部。“可是连命都没了,你拿什么去爱?”她讽刺地笑了,“让一个人记得你最好的方法就是经常出现在他面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这么简单。”
很久之后,谢翎回忆起苗桐的样子,竟是初见时天外飞仙式的出场方式。
刘锦之奇怪地问:“星光附近是老城区,大多都是老房子,再说了,两居室您住是不是小了点?”
她从不奢望,她万能的神能从云朵之上低下头,看她一眼。而神却从云彩里伸出一只手,对她说,来,抓住我,我带去你天堂。
白惜言的人生节奏比别人整整快了十年。他二十岁时,同龄人都在忙着逃课泡妞吃喝玩乐,他已经接管了父亲的烂摊子起早贪黑,奋战在酒桌上,忙着给对手放冷箭,如何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他二十五岁,同龄人刚出大学校门正在忙碌的找工作,他已经稳固江山,恶疾缠身,几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三十岁时,同龄人刚成家事业起步,他却像个八十岁的老人休养生息。
“只是饺子而已,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所以多包了几种,韭菜鸡蛋,茴香猪肉的,玉米虾仁,胡萝卜羊肉……您要吃哪种?”
北方的初五,要破五,还是要吃饺子。中国人的春节里少不了饺子,就像少不了每年都遗憾却每年都要看的春晚。是必备节目。
苗桐忍不住笑了,“嗯,当然,只要您喜欢。”
演技派,天生的影后,她入错行了。
“白叔叔看起来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白惜言忍不住被这姑娘的一本正经逗乐了,他可以想象苗桐给他打电话也是小学生那样规矩地坐着,而后皱着眉头一脸严肃,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他调侃她,“女孩子家操心太多会老得快。”
又过了几天,小年过去就是春节。
“只要绿化环境好就可以,不是我住,晨报就在星光隔壁,我想送套房子给苗桐做见面礼。”
“您才不老,您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好看的男人。”
除夕夜她打电话去给白惜言拜年。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她听见那边噪杂的欢笑声中夹杂着劈里啪啦的爆竹响,十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在一起能乱成半锅菠菜粥。她听见有女生笑着叫他,白叔叔你快过来啊。应该是叫他去看烟火的。他答应着,就来。他感冒了,声音里裹着软软得沙。或许是那种因病而浮现的软弱助长了苗桐的勇气,她开始叮嘱他。
最后他说:“我马上就去办。”
这年春节苗桐没有去别墅过,她在那群人中不受欢迎,也是大人了,实在也不愿穿着新衣服排排坐凑热闹。
“我喜欢。”白惜言目光里有感激,“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这些事。”
今日早上他出去跑步穿的灰色运动休闲衣还没来得及换,本身就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脸,画上的世家公子原本就是水墨轻勾的一笔,墨香犹在,却失了浓重的意味。有时候苗桐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他会这么好,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这样温柔。是因为他太好了。即使苗桐的人生中他只扮演了金主的角色,可是如果没有那些钱,母亲不会多出一年的生命,她说不定要去沿街乞讨。
下午苗桐在屋外泡温泉,白惜言在屋里看书,一转头就看见苗桐正在玩上次他外甥过来买的鸭子玩具。她再老气横秋也不过刚二十三岁,他两个姐姐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姑娘一样要人哄。他已经很久没哄过小姑娘了,业务生疏,想了想拿起电话拨给刘锦之。
他被打败了,“对对,你还是个孩子呢,是我老了。”
“我知道中药很难喝,但是对您的身体很好,我希望您能活得久一点。”
白惜言摇头,又谨慎地摇了摇头,“那不一样。”他指了指胸口的位置,又摇头,“用这里去做的东西味道是不一样的。”
“您的信用在这方面早已经透支了。还有,我不怕老。”
“被夸赞了,我是不是应该说谢谢?”
白惜言忍不住开玩笑,“你准备了礼物,我是不是要准备压岁钱?”
“有什么区别,结果是一样的。”
这下他简直是震惊了,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只是个秘书,没权利左右老板的决定。先是房子,而后是车或者珠宝?贪婪的人总是永不满足的。他知道苗桐是个有野心的人,却不知她会将野心用在白惜言身上。这个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说真的。”
次日当然的头条自然不是红衣美少女为爱殉情,事实上昨天那趟基本上是白跑了,谢氏利用关系把事情给摆平了,连晚间新闻都没播,毕竟企业也要有企业的脸面。下午苗桐收到了无比巨大的一束铃兰,非常的漂亮,在社里引起一场小轰动。
“您要多穿些衣服,听医生的话,不要嫌弃中药苦就不喝。”
苗桐认真想了想,实在有些模糊只能说,“……还行吧。”否则也不会有漂亮姑娘为他要死要活了。
正月初四一大早,苗桐就去了超市买菜忙和了一整天,包了几样饺子仔细码在盒子里冷冻。次日白惜言在家等她,本来要叫保姆过来做饭,却见姑娘拎着个硕大的购物袋进门,拿出一叠封闭的塑胶盒。
“原来饺子可以做那么多种馅的。”他的神情有些像好奇的小孩子,“每种都煮几个可以吗?”
“谢翎,谢氏的公子?”魁姐一副后悔莫及的衰败相,“昨天的男主角是他呀!早知道我就去了,也让咱这种死会的已婚妇女见识一下什么叫钻石王老。听说长得挺招人的,怎么样,传闻可靠不?”
“好,我尽量。”白惜言摸了摸眉骨心想,每次喝中药他都觉得人类为何宁愿要用这种突破人类极限的自虐方式也要活下去,实在是伟大至极。
“只要您喜欢总会有人愿意为您做的。”
卡片上写着:昨天多谢你美人救美,改天登门道谢,落款人是谢翎。
“给我在市内买套房子,星光大厦附近的,不用太大,两居室就好。”
任何相遇都要时机,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他并不后悔与这个孩子相遇得太晚了,也许更早些,他不懂得欣赏她,她也没长成这么好的姑娘。
第一次,刘锦之对长大后的苗桐有了恐惧的心思。